由道而气道家思想体系以“道”为核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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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道而气道家思想体系以“道”为核心

由道而气

道家思想体系以“道”为核心,“合同于道”是他们追求的最终目标。什么是“道”呢?笔者以为应有两个方面的含义:其一指宇宙的本体论,亦即指宇宙万物的本原;其二指宇宙生成演化论,亦即指客观事物的运动规律、次序和法则。这后一层含义的原始意义,倒有点像“道”字具有道路的字义。

在说清这个问题以前,我们先追述一下先民们从神权、天命,向自然天道观演进的认知过程,以期了解道论产生的背景,以及“道”的深刻意义。

春秋以前,先民们和世界其他地区的原始人类一样,经历了一个鬼神崇拜、祖先崇拜的阶段,以殷人最为突出。商人尚鬼,死去的先人在他们心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。不过他们认为这些死去的祖先多半是“作祟”的,因而事无大小,都求告于祖先,希冀得到庇佑。殷商盛行占卜,尤重龟占。方法是占卜前,先用墨画龟,然后灼之,食墨则兆顺。据史书记载,周公东征平叛,杀武庚,黜三叔后,迁殷顽民于洛阳,以便就近管束监控。要顽民远离殷地,这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。他先宣称迁顽民于黎水,地近殷都朝歌,不离殷地,顽民相当满意。接着周公卜问鬼神,得卦不吉利,必须改卜别地,说洛阳最好。“我乃卜涧水东,湹水西,惟洛食。我又卜湹水东,亦惟洛食”(《尚书·洛诰》)。商人信鬼,就这样轻易地把顽民迁到洛阳。这是见诸史籍的史实,可见殷民对鬼神、先祖的崇拜之甚。

到了西伯崛起于周原,弃鬼神而信天命。出土的西周铜器大盂鼎铭文载:“不(丕)显玫(文)王,受天大命……受民受疆土。”于是武王伐纣,西周伐殷,政事国体的转变又被解释为天已不再护佑于殷,转而佑助于周。史料仍见于《尚书·多士》:“尔殷遗多士,弗吊旻天,大降丧于殷。我有周佑命,将天明威。”“非我小国敢弋殷命,惟天不畀。”终于周革殷命,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。

周人崇天,人们普遍认为“天”是最高最大的主宰。这个风气一直影响到后来,甚至连博学如孔子也说过“唯天为大,唯尧则之”的话。可见神权、天命在一定程度上主宰着人们的意识。只不过越到后来,这种天命观已非纯粹听天由命,而是从天命向天道转变,对天命提出了挑战。“惟命(天命)不于常”(《尚书·康诰》),坚信“天命靡常”(《诗·大雅·文王》)。原来龟卜、卜筮是传达“天命”的,春秋时人们却说“卜以决疑,不疑何卜?”人们已经认识到自然与人的伟大,逐步向认识自然、揭示自然规律的天道自然观演进。“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”“民之所欲,天必从之”(《尚书·泰誓》),“神,聪明正直而壹者也,依人而行”(《左传·庄公三十二年》),把以往崇敬的天命、鬼神统统降到附属于人的地位。

同时,这个时期以龟占和卜筮并存的局面,渐次由卜筮(一种更高层次的思维,以“象”与“数”的结合为特色,较龟占只有象的抽象多了数的抽象)替代了龟占,并进一步以人们了解观察的客观实际来作为认知的方法。总之,经历了夏、商、周的风风雨雨,逐步打破了神权、天命,扬弃了早期社会遗存的神道观、天命观,一种崭新的认知世界和认识事物的方法正在形成,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自然天道观。循此以往,进一步作哲学思维上的抽象,就产生了“道”。

第一个提出“道”是天地万物本原的是道家代表人物老子。老子说:

“有物混成由道而气道家思想体系以“道”为核心,先天地生,寂兮寥兮,独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下母,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先秦道家代表人物的哲学思想的影响,强为之名曰大。”(《道德经》二十五章)

这里,“先天地生”的本体就是“道”,即是说在天地未有之先,道已经存在。大即为道之名,道即是大的代称。大与“太”通,“古人太字多不加点,如大极、大初、大素、大宝、大庙、大学之类”(《骈雅训纂·释名》)。又,清人段玉裁说:“凡言大而以为形容未尽则作太,如大宰俗作太宰,大子俗作太子……又用泰为太。”(《说文解字注》)

由大而太,进而引出太一。太一进一步又向几个方面演化,或指太极,或指北辰,或指神名,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演化是指形成天地万物的元气,这就为由道而气埋下了伏笔。《礼·礼运》:“必本于大一,分而为天地,转而为阴阳,变而为四时。”注曰:“大,言泰。”疏曰:“大一者,谓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气也。”

当然,太一也就是道。《吕氏春秋·大乐》说:“万物所出,造于太一。”注曰:“太一,道也。”又《淮南子·诠言训》说:“洞同天地,浑沌为朴,未造而成物,谓之太一。”太一也应作为虚无的“道”的别称。

老子认为,“道”是天地万物存在的根据。天地万物各有特殊性,但又具有统一的普遍的存在根据。老子说:“大道泛兮,其可左右,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。”(《道德经》三十四章)这里论述了大道广泛流行,无所不至,万物的生、育、长、养都依赖于它。“辞”,老学注家多解为言辞、推辞,似未允当。拙见以为,辞有告别之意先秦道家代表人物的哲学思想的影响,作“离开”解,意指万物依赖道以生而须臾不离。《楚辞》中屈原《九歌·少司命》“入不言兮出不辞”可证。“道”生长万物,衣养万物,为天下母,为“万物之宗”,而有无穷的活力。“万物之总,皆阅一孔,百事之根,皆出一门”(《淮南子·原道训》),说明“道”是万物存在的根据。

无和有是对立的统一体。道作为宇宙万物的本体,它既是“无”,又是“有”,涵盖了这两个方面的内容。老子认为,“无,名天地之始;有,名万物之母”(《道德经》第一章),“天下万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”(《道德经》四十章)。

所谓“无”,并非虚无缥缈、绝对的空无,而是无状之状,无物之象,无所不在,有如后世的气。所谓“有”,也并非现实的有,是其中有象、其中有物、其中有精、其中有信的有,虽然不见其形其状,却能生成万物,虽非现实的“有”,却是实有的存在。旧说道是无形无象的,恐怕不对。

张岱年先生认为,“道是有象而无形的”,这是有识的卓见。道无形,却有象,这才正是无与有的统一。我们只要看一看老子所说“道之为物,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”(《道德经》二十一章),就可明白个中究竟。值得重视的是,我在比《老子》稍晚的《黄帝内经》中也找到了大致相同的表述。这证明道的这一特性已被中医学所吸取,并在医学实践中加以运用而有所发挥。《灵枢·病传》指出,“道,昭乎其如日醒,窘乎其如夜瞑”。日醒,什么都有所见;夜暝,什么又都无所见。昭,明而状有;窘,困而状无。

《黄帝内经》通过对病之变化和淫、传、绝、败而不可治的病传的讨论,映射出对道具有有无两面的认识,并且强调“审知其道,是谓身宝”(《灵枢·五乱》)。如果不明确这一点,那就会像《素问·征四失论》批评雷公(辈分最低的医学侍臣)时所说:“汝不知道之谕,受以明为晦。”

《内经》关于道有昭窘醒暝的见解,是对老学道论的贡献。

当然,无和有还是有先后层次之分。无,为“天地之始”的无,即指道。而“有”已经是“道生一”之一,甚者包含了“一生二”之二(二指阴阳,关于阴阳为道,后文阴阳应象中另有解说)。正因于此,有时候“道”又作为“一”。这在《庄子·天下篇》论老聃之学时说得比较明晰:“以本为精,以物为粗……建之以常无有,主之以太一。”疏曰:“本,无也。物,有也。用物为妙,道为精。用有为事,物为粗。”这里断句应为“建之以常、无、有;主之以太、一”。“无有”作无、有,承道之为本,与物而来,又对应于“太一”。太一是两个观念,断作“太、一”。太即道,涵无;一即“道生一”之一,涵有,而一也是表述道之别称。而这个“一”,在医学中又转化为“气”,一元之气的“元气”。

现在,再来看道作为宇宙生成演化论的情况。老子说: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”(《道德经》四十二章)这个由一、二、三、万的过程,就是著名的宇宙生成演化模式图。

万物之生成,推原到“道”。道作为宇宙万物的本体,只有由道,经“一、二、三、万”的过程,才是宇宙生成演化的过程。这当中自然寓有一定的规律,亦即道,便是我们力图要加以说明的。

这个宇宙万物生成演化过程的关键在于三,即“三生万物”。而三又是由一、二而来。按老子的说法,我体会,三指阴、阳和气。这个气应该是道生一的一,也应该是“冲气以为和”的冲气。

“冲气”的“冲”,历来费解。许多学者仿“道冲,而用之或不盈”句,“道冲”作“道虚”之例,释“冲”为“虚”。但此处“冲气”作为“虚气”,无论如何难以说通。我认为,“冲气”应为“”。,言气之往来也。《素问·阴阳离合论》有“阴阳,积传为一周,气里形表而为相成也”之语,在我看来,正是老子“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”的医学表达。据林亿《新校正》在宋代看到的别本,“作冲冲”。又《正字通》通“冲”,可知冲、相通。再者,冲,从水,状水涌,冲之意。《说文解字》称“涌摇”,段玉裁释为上湧和旁摇。总之,综合诸义,“冲气”实指具往来、变动、交之气。

至于道经所说“和”,指调和,含相反相成而调和之意。《国语·郑语》“和六律以聪耳”可证。这样,万物就是在阴、阳于气的交互作用下而生成的,这就是“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”的意义之所在。比照医经,“阴阳”可以看作指阴、阳、(冲气),而阳化气,阴成形,“气里形表”寓阴阳流转,形气相感自然万物化生。由此可见,就万物生成而言,道经、医经本无任何不同。

需要补充说明的是,“三”是一个极特殊的数字,它由一和二构成,涵道与阴阳。“三而三之,合则为九”,又可以应天之九野、地之九州、人之九窍,以至于无穷,所谓三生万物。于是在道家认识自然的过程中,产生了一、三、九的认知数列,对医学的影响极为巨大,其中的关键是“三”,我们以后还要谈到,读者先有一个大致了解即可。

《黄帝内经》对阴阳的演化,从一阴一阳到三阴三阳,以至无穷,有更精彩的论述,称为“阴阳离合”。除了一分为三以外,还按十进制进行。

阴阳者,数之可十,推之可百,数之可千,推之可万,万之大不可胜数,然其要一也。(《素问·阴阳离合论》)

且夫阴阳者,有名而无形,故数之可十,离之可百,散之可千,推之可万,此之谓也。(《灵枢·阴阳系日月》)

其要一也,当然指一阴一阳,而根本的还是“道在于一”的一,指为道亦可,指为气亦无不可。而这个一,医经却将它一分为三,即“阴阳之三”。《素问·至真要大论》说:“阴阳之三也何谓?岐伯曰:气有多少、异用也。”并按气的多少、异用来划分,于是“阴阳之气各有多少,故曰三阴三阳也”(《素问·天元纪大论》)。

十,又是怎样构成的呢?在《黄帝内经》作者的眼里是由天地终始之数而构成,“天地之至数,始于一,终于九焉”(《素问·三部九候论》)。到了九,加上一,就是十,从而又开始新的计数,十、百、千、万……以至无穷。一和九,再加上述一分为三的三,我们又看到了道家数列的影子。

于是,一、三、九的道家数列,以及由道家数列演化出的医家数列,就成了宇宙万物生成演化过程中数的规律。其要妙仍在一、二、三、万。

此外,老子所说的“道”,还具有时间的无限和空间的无限,以及时空的统一。他说:“道曰大,大曰逝,逝曰远,远曰反。”大,指空间;逝,指时间;远、反,既有时空的广延,又有时空的回还。受其影响,《黄帝内经》的作者也指出,天至广不可度,地至大不可量,五运相袭,而皆治之,终期之日,周而复始,如环无端,莫知其纪,终而复始,如日月之行不休。

至此,“道一元论”的思想,就由老子建立起来了。

但大道毕竟太玄远了,也非一般人所能掌握理解,更不能直接用以解释医学理论。于是几乎与道一元论的同时,气一元论也被逐步提了出来,并很快道、气合流,为道家广泛接受,并加以发展。

应该说气的观念,形成很早。老子提出“冲气”的概念。在老子之前,西周伯阳父已有“天地之气,不失其序”之说(《国语·周语》,又据《史记·周本纪》)。而最早期的气的概念,从云而来。《说文解字》气(氣)作“”,象形,指云气,篆字像云气之貌。清·段玉裁认为气、氣古今字,自以气为云气,引申为凡气之称。从中可窥见气字的产生,与古人观察云气的变化有关。大约我国先民在生活中发现,一旦久晴,天空中就会出现一团团如棉状之物,或聚或散,或一丝斜挂,或数团飘逸,似无而有,散者淡似轻烟,聚者厚似毛毡,久之积而厚重黑乌,降而为雨,雨过天晴,地面水气蒸腾,空气清新湿润,又可见到氤氲之状。由水而云,由云而雨,不断在天地间循环往复。先民们对此现象十分惊奇,并加以崇拜,甚者附会“龙从云”,给云以很高地位。后世道教符箓文字,形体如云,也称云篆由道而气道家思想体系以“道”为核心,含有神授仙传之意。从意象、神的崇拜到观念的抽象,自然又经历了不少时日,最终以气之字形类水状云而告完成。水作“”,像众水并流,水波之形与云形相类。这是水、气归于一类的认识,以至影响到道家“贵水”,以及医家有“补肾滋阴”的医学流派。

由道而气的发端者,仍在老子。老子以道观水,又以水喻道。他指出,“如渊兮,似万物之宗;湛兮,似或存。吾不知谁之子,象帝之先”(《道德经》四章),“水善利万物而不争……故几于道”(《道德经》八章)。这是借用水所具有的向下、周流、积聚、清湛、幽隐、滋润、不争和柔弱等物质特性来说明作为万物之母的道,与水有相同的物性特征。他又确信道的本始状态是无形无状的,这样与水同类的气,就更为相像,这大约就是最初“冲气”的由来。

将气进一步提升到道的高度,则是庄子。庄子以道论宇宙生成,又用“气”来说明道的实质。庄子认为,天下万有,“道通为一”,“唯达者知通为一”(《庄子·齐物论》),又指出,“人之生,气之聚也。聚则为生,散则为气……故万物一也。是其所美者为神奇,其所恶者为臭腐;臭腐复化为神奇,神奇复化为臭腐。故曰:通天下一气耳。圣人故贵一”(《庄子·知北游》)。成玄英疏,“夫气聚为生,气散为死,聚散虽异,为气则同”,“生死既其不二,万物理当归一”,又“物性不同,所好各异;彼之所美,此则恶之;此之所恶,彼又为美。故毛嫱丽姬,人之所美,鱼见深入,鸟见高飞。斯则臭腐神奇,神奇臭腐,而是非美恶,何有定焉!是知天下万物,同一和气耳”。所以这个“一”,是气,也是道。万物的根本都是一气,所以无论生与死、美与恶、神奇与臭腐,通天下都是一气。这样,“气”就上升为“万物之源”,与道,二而合一。道即是气,气即是道。于是道家在“道一元论”的基础上,推出了“气一元论”学说。

既然万物本于气,那么气又靠什么来化生万物呢?它的内在根据是什么呢?在这方面,道家稷下学派的贡献是不能忽视的。

据史书记载,齐国自桓公立稷下学宫起,向有养士习惯。历经威王、宣王、湣王、襄王、王建等朝,约一百五十多年之久而不衰。

“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,自如邹衍、淳于髡、田骈、接子、慎到、环渊之徒七十六人,皆赐列第为上大夫”,“是以齐稷下学士复盛,且数百千人”(《史记·田敬仲完世家》)。

这些稷下学士“皆学黄老道德之术,因发明序其指意”(《史记·孟荀列传》),形成中国思想史上诸子蜂起,百家争鸣的灿烂一页。而道家学派在百家争鸣中居于主导地位。现存《管子》一书被认为汇集了当时稷下学士的众多论文。其中《内业》《心术上》《心术下》《白心》等篇被考证出自宋钘、尹文所著,尤为精要,集中体现了黄老之学的基本思想。

研究表明,宋尹之学属稷下道家黄老学派。他们最突出的贡献,就是提出了精气学说。

在稷下黄老之学看来,气的内在根据是精,精也是气,是气的最精粹部分。气虽为万物之源,但更重要的不是气而是精,即“精也者,气之精者也”。天地之间,下到五谷,上到星辰都是由精所化,甚至连天地合气的人,也是由精而生成,所谓

“人之生也先秦道家代表人物的哲学思想的影响,天出其精,地出其形,合此以为人”(《管子·内业》)。

《管子·内业》又说:

“凡物之精,化则为生。下生五谷,上为列星。流于天地之间,谓之鬼神;藏于胸中,谓之圣人。是故此气,杲乎如登于天,杳乎如入于渊,淖乎如在于海,卒乎如在于己。是故此气也,不可止以力,而可安以德;不可呼以声,而可迎以意。敬守勿失,是谓成德;德成而智出,万物毕得。天主正,地主平,人主安静……能正能静,然后能定。定心在中,耳目聪明,四肢坚固,可以为精舍。精也者,气之精也。”

这里有几点十分重要。

第一,精气已是道之本体,可以生化万物,包括天地鬼神、山川渊海。在黄老学派看来,“道与德无间”,只要敬守此精气勿失,就是成德成道,可见精气学说之地位。而中医学无论养生、治病,种种要妙,说到底也在敬守精气。所以中医学的理论与道家黄老学派最为接近。

第二,言精概气,精气合论,明确提出精为气之精粹,故而“气者,身之充也”(《管子·心术》),“有气则生,无气则死,生者以其气”(《管子·枢言》),皆当作如是观。如此,医经所说“五脏主藏精者也,不可伤,伤则失守而阴虚,阴虚则无气,无气则死矣”(《灵枢·本神》),其源自明晰。

第三,文中强调“德”“正”“静”,均是老学精妙之处,由此可见精气学说是老子“道”的发展。第四,“圣人”的内心能正能静,“道”的精气就能进入“心”的房舍,这就是“成德”出智。“德者,得也”,得什么?“得其所以然”(《管子·心术》),亦即认知。这是道家认识论的精气表述。说明通过精气可以认知事物。运用到医学中,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活动与五脏精气,五脏所藏的“五神藏”息息相关。这样精气学说又完成了一次理论的抽象而合同于道。

精气为道,道为精气。这真是一篇把“道”为“精气”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宏论。道为精气,还见于《管子·内业》论“道”,“夫道者,所以充形也,而人不能固。其往不复,其来不舍。谋乎莫闻其音,卒乎乃在于心。冥冥乎不见其形,淫淫乎与我俱生。不见其形,不闻其声,而序其成。谓之道”。

比照黄老学派“气者,身之充也”(《管子·心术》),“气者,生之充也”(《淮南子·原道》),以及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竹书《十问》中“以精为充,故能久长”等语,加之论中对“道”的描述,可知《管子·内业》所论之“道”就是“精气”无疑。

自此,道家学说完成了由道而气的发展。认识自然、认识社会,已经从神鬼、天命,转向自然天道观。

现在,我们再来看看医学是怎样受道学影响的。在对待“道”与“气”的问题上,中医学多是舍道而就气,坚持精气学说和气一元论思想,认为气化万物,气是万物的本原,对道体尽量作医学的解说,因此对道学也有不小的贡献。在医经中“道”论痕迹斑斑可见。

侧重于道含意所指客观规律、次序和法则者。如:

“道者,圣人行之,愚者佩之”(《素问·四气调神大论》)之道,指懂得养生之道。

“针石,道也”(《素问·汤液醪醴论》)之道,指用针石治病的规律、法则,关键是病人的精神意志存与不存,“神不使”则病不愈。

“候之所始,道之所生”(《素问·五运行大论》)之道,是指自然变化规律而言。意即自然变化的规律,是源自对自然界各种物候现象的观察总结。

“道甚明察,故能长久。不知此道,失经绝理,亡言妄期,此谓失道”(《素问·方盛衰论》)之道,指医学道理,即医学的原则和原理,亦即医理。

涉及道的本体论者,如前引《灵枢·病传》关于道有昭窘醒瞑而论“有”“无”。此外,关键语句出现在《素问·玉版论要》。文曰:

请言道之至数,五色脉变,揆度奇恒,道在于一。神转不回,回则不转,乃失其机。

“道在于一”,自然是“道生一”之一。一可以是气,又不仅如此。医经之意,一指神。这当然不是神明之神,应该是“神者,正气也”的神,“根于中者,命曰神机,神去则机息”的神。如此看来,道有气的含义,此与黄老之说相同;又有神的含义,这就同中有异了。张介宾注:“神即生化之理,不息之机也。五气循环,不衍其序,是谓神回不转;若却而回反,则逆其常候而不能运转,乃失生气之机矣。”神,指阴阳五行之理,神的物质基础才是气血,所以《黄帝内经》说:“血气者,人之神,不可不谨养。”联系到“神在天为风,在地为木”等的论述,医经将阴阳五行(五气运行)也作为“道”,这样道不仅在一,也在二(阴阳),也在三(阴阳五行),这是研究医学的成果,也是对道论的发展。

当然,道论还是不如气论(含精气论)对医学的影响深远。

中医学认为,气无时不在,无器不有,其大无外,其小无内,弥漫于天地之间,为万物的本原。所谓“天地之间,六合之内,其气九州、九窍、五脏、十二节,皆通乎天气”(《素问·生气通天论》)。“通乎天气”,可以断句为“通乎天、气”,就是庄子所说“通天下一气耳”。通天者气,这才是“生气通天”本意之所在。

不仅气为万物之始基,气是天地万物生成的共同本原,而且无限的宇宙也是由气演化而来。《素问·天元纪大论》中有最集中的表述,即著名的“太虚寥廓,肇基化元,万物资始,五运终天,布气真灵,总统坤元,九星悬朗,七曜周旋,曰阴曰阳,曰柔曰刚,幽显既位,寒暑弛张,生生化化,品物咸章”。

此段译文,已在前第一章描述,不再赘述。需要补充的是,强调了寥廓无垠的宇宙起源于元气,万物依元气而生。五运之气周而复始地运行,同时真元一气的敷布四散,统领着大地四时万物的变迁,总在此一气耳。比照老子所说“道生之,蓄之,长之,育之,成之,熟之,养之,复之”,“大道汜兮,其可左右。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,功成而不名有,衣养万物而不为主”(《道德经》三十四章),不难看出医经的气化万物。宇宙起源于气,是从道家老子宇宙生成演化论中脱胎而出。“五运终天”之说也与老子“反者,道之动”一致。反者,返也,指出循环往复的规律,相承而合。

不过,作为本原的气,在医学中进行了演化,而具有多种含义。一而二,则分为阴气、阳气,再往下分有天气、地气、人气。在天,又有风、寒、暑、湿、燥、火之气;在地,有木、火、土、金、水之气;在人,则有五脏六腑之气、十二经脉之气;就四时而言,有春夏秋冬之气;就人身而言,有卫气、营气、宗气、经气、元气等;就疾病而言,还有邪气,包括六淫之气、疫气、戾气等。

总之,大千世界,千变万化,不离于气。在《黄帝内经》的作者看来,无非“本乎天者,天之气;本乎地者,地之气。天地合气,六节分而万物化生矣”(《素问·至真要大论》)。

此外,更为重要的是,不仅气已成为构建生成万事万物的始基,而且五行也可以用气来表示,而有木气、火气、土气、金气、水气作物质系统归类;阴阳也已广泛引用阴气、阳气的概念用以判断物质属性和论述事物的相反相成。天之八节,地之五里,人之脏腑经络,均以气的多少、异用加以说明。

自此,由道而气,建造中医学理论体系所需的构建材料、认知方法,以及由道家自然哲学所提供的理论根据均已齐备。于是中医学理论体系终将在道家“道—气—精气”学说影响下,在系统总结先秦医疗经验的基础上,一步一步地构建起来。这当中还缺少一个环节,就是道法自然与“人与天地相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