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文化是一条奔流的大江，而不是江边的枯藤、老树、昏鸦！

中国文化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，而不是江边的枯藤、老树、昏鸦！坐在余秋雨中国文化必修课的讲堂上，品味中国文化的润物无声和磅礴生机。

“祸福无门，惟人自召；善恶之报，如影随形。”——《太上感应篇》

天地有没有缺陷？有缺陷。人的智慧可以弥补天地的缺陷，所以“参赞天地之化育”是人的价值，人的智慧的价值，人的能力的价值。——南怀瑾

我前面讲道教有一种非常重大的思考——思考天地宇宙，然后还寻找了很多谈判者，让天地宇宙能够告诉我们很多很多秘密，在自己身上产生感应。我们应该是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天地宇宙的感应者，小宇宙是大宇宙的感应者，这很了不起。所以，我们当代和未来，道教的地位将会大大提高。

千年古闸之喻

但是我们不能一味地讲它好，道教也有不本分、不天真的时候，原因，它有的时候和统治者关系过于密切，连他们所追捧的教主老子，也经常被当朝的皇帝封为各种各样的名号，譬如太上玄元皇帝、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，清静无为的老子实在是无法承受，居然后来的皇帝给他加了那么多的头衔。

可以想象，连皇帝都这么封教主老子了，当时社会上道士的数量，道观的规模，神仙的名单，也会非常庞大。历史上不少皇帝因为尊奉道教走火入魔，成天炼丹，耽误国事，结果他们也没有保住长寿。这一些，都严重地贬低了道教的历史地位，也是玷污了一个重大宗教的文化形象。

其实，世界上所有的大宗教、大学派、大思维，都有可能被统治者利用，被利用当然有它自身的毛病，不能完全可以原谅。但是，如果我们筛去了那一些令人遗憾的部分，它本体能不能保持住几项基本功能呢？这就是我为道教辩护的思路。

就是说他们确实有很多毛病，而且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形象，留下了好多我们看起来很荒唐的记载，但问题是任何大宗教、大学派、大思维都有这种可能。我们作为一个脑子好的后人，有没有可能把这些东西删掉以后，问问它有没有一些基本功能呢？基本功能是否还留得下来呢？基本功能是否还有正面价值呢？

我举个例子，就像一个千年的古闸，它一会儿被蔓草遮掩，一会儿锣鼓喧天，又在搞什么仪式了，我们老百姓不喜欢那些荒草漫天的情景，也不喜欢锣鼓喧天的情景，总是抱怨，怪这个坝不好。但是，我们有没有可能把这个千年古坝，千年古闸的实实在在的功能给忽视了。

想一想，我们把蔓草搁置了，把锣鼓搁置了，看一看如果这个千年古闸，它还一直在蓄水，一直在放水道家思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3000字，一直在灌溉，也就是说它的几个基本功能并没有被废弃的话，我们能不能为它辩护几句，要恢复他的尊严呢？

正是在这个思路上，我发现道教如果能够抖掉那些宫廷之气、闲惑之心之气、迷信之气之后，它还能够保持住几项比较硬朗的基本功能，一直没有废弃。所以，越到现在它越有光彩，这样的话，我的辩护也就有了基座了。

我接下来从三个方面为道教进行辩护：

清心戒杀

道教的这第一个正面功能叫“清心戒杀”。从丘处机与一位征服世界的强人长时间的晤谈，把自己的思想一点一点灌输给他，从而让这位强人丢弃掉了些许的杀心，局部的改变了战争意志，从这一点上我们能看到道教的“清心戒杀”的积极意义。

成吉思汗，他已经满足了自己的一切欲望，他打打杀杀，自己财产也很多了，地域也很多了，权力更高了。不仅亚洲，欧洲的很大一部分也都属于他管辖了，当然还想破土，但是更多的是想到长生。他到处打听，打听下来，好多人告诉他，道教是专门研究长生的，当时道教中最著名的大师是全真道的丘处机。成吉思汗就非常想见他，于是派人不远万里去找丘处机。

丘处机当时年纪已经七十多了。如果把他从那么远的地方叫过来，那太麻烦了，走路都要几年才能过来。 但是，成吉思汗希望长生的欲望不减。丘处机，一方面，成吉思汗的信让他感动；另外，丘处机也想在晚年，能够用自己的学术影响一个世界强人，所以他就上路了。

那真叫拿了拐杖上路，沙漠风沙，历时了整整四年，于公元1222年的4月份，终于到达了阿木河边，成吉思汗的打仗的行营在那儿。丘处机真是非常了不得的一个思想传播者、一个宗教传播者！成吉思汗一见到这位刚刚走完几万里长路的老人，一看，童颜鹤发，就非常喜欢。开始交谈以后不久，成吉思汗就问丘处机，我怎么才能长生？你带来药没有？

丘处机说，我没有带来药，如果要药方的话，四个字，叫清心寡欲。丘处机没有送药，送了一个理念，可见他是个勇敢而可敬的道人；没想到，成吉思汗听了他的清心寡欲这四个字，深深地点头，可见成吉思汗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，他是个问道之人，不是一般的强暴者。后来，这两个人就经常见面，话题也慢慢地展开了。

当时，成吉思汗正处于向西方争战的激烈的战斗当中，处处胜利，而且成吉思汗的战略，我们都知道了中国文化是一条奔流的大江，而不是江边的枯藤、老树、昏鸦！，他总是不想留下一些人来看管他所占领的一座座城市。所以，他呢，部队就像暴风一样，卷过去，卷过去，见到一座城市，如果他们不投降的话，就把他们的人都杀掉，就把他们的财物抢光。城市变成废墟了，那也就用不着管理了，他就把财物带走了。因为是这样的一个方式，世界上真是无法阻挡他。

丘处机从耶律楚材那儿知道了成吉思汗的基本方式，所以，当成吉思汗问他，你下面还有什么话关照我？他说，你一定要注意，不能嗜好杀人。这是丘处机对成吉思汗的告诫。成吉思汗点头，再问，我得到天下以后，应该怎么治理？丘处机回答，四个字“敬天爱民”。

敬天，就是你不要太敬重自己的能力，你知道茫茫之间有天道在左右着我们，我们一定要问天道的平衡，天道的自然安排，不要太嚣张；爱民，民是丘处机心中的另外一个天，大地上的天，就是广大民众。所以，你如果能够敬天爱民的话，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社会治理者。成吉思汗他听了道家思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3000字，还是点头。大家想，他要他清心寡欲，叫他不要嗜好杀人，叫他在治理当中能够敬天爱民。这些话，成吉思汗施行不是施行放在一边，但当场都是深深地点头。

成吉思汗对丘处机非常佩服，他身边确实没有这样的良师益友，所以，听了以后很感动，他说，这是上天赐给我的仙翁，警醒了我。他要把这些话都写下来，传给自己的儿子们看。后来，成吉思汗当然还在打仗，打仗就免不了要杀人。但是，他在去世前一个月，留下的诏书是不杀掠，布告天下。

当然有着惯性动作，他们不能完全做到，比如他们攻打西夏，攻什么，就没法完全做到不杀掠，但是毕竟是一代了不起的强人留下的一个诏书。所以，后来对他的后代继续统治起到很大的扭转方向的作用。在这个意义上，也可以认为，丘处机帮助了世界，改变了历史。

成吉思汗和丘处机是同一年同一个月去世的，当然，丘处机年纪很高了，成吉思汗年纪还不算太老。在这个重大的时刻，出现了一个重大的人物，我们的道教及时到达，发出的声音又那么美好——清心寡欲、不嗜杀人、敬天爱民。在中亚的血火军营当中，想起了这几个短句，实在是应该感谢道教所迸发出来的巨大辉煌。因为这个，我们尊敬丘处机，其实就尊敬道教。

参赞天地

道教的第二项功能叫“参赞天地”，这个话的全文应该叫“参赞天地之化育”，天地在进行着不断的变化，不断地孕育，我们道教参与进去，这个态度非常积极；而且，实际上是协助天地自然，保护和养育人类。

人生的价值是什么？是在“参赞天地之化育”。参赞就是弥补的意思，弥补天地的化育之不足。如天要刮风下雨，人类发明房屋把风雨挡住，可知人生的功能是参赞天地之化育，也就是帮助万物。——南怀瑾

我们想想看，古代居然有这么一群中国人，总是在研究着人类生存的自然环境，至大至微，都不放过。曾经有当代的学者指出，在最大的意义上，道教一直在碰触着宇宙生态学和天体物理学。

这个不是夸张，也不是让他们现代化。大家想想看，他们设想天地是由混沌而成的，然后有万物；有万物，就有人类，人类既不是由谁创造，也不是自己进化，而是由“神人同体”，慢慢地由至人俗化，慢慢过来的。

他们又设想了宇宙的图景，这个图景当中，又发现了一阴一阳这两种力量，以及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这五种物理现象所象征的五种性能。他认为，这五种性能的运行就构成了创造。

这种思维非常了不起。我们说它是宇宙生态学和天体物理学的思考者，好像并不过分。至于天干、地支的观念，更是地球物理学的先声，他们居然积累得那么完整。因为在道家的队伍当中，隐藏着很多天文学家和历法学家。所以我坚信，在未来人类有关天体科学的研究当中，中国道家的许多奇崛难解的论断，将会越来越多地被读解，被证明，被敬重。

道家对人类的生态环境的研究，也让人惊叹。比如，战国末期有个阴阳学家，叫邹衍，他曾经断言道家思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3000字，平常所说的中国，占世界的八十分之一，世上有九大洲，都是被大海环绕，彼此不能相通。大家想想，这些话在古代常常被嘲笑中国文化是一条奔流的大江，而不是江边的枯藤、老树、昏鸦！，说荒诞不经、胡思乱想，但是，你如果放到现在的世界地理学上来看的话，几千年的这样的一种预计，是不是非常了不起？我们能不能停止嘲笑？

对于天地自然，他们除了研究，更多的是崇拜。他们坚信，人世间的一切重要的命令，都来自于天地自然，因此必须参赞天地，回归自然。他们认为，参赞天地、回归自然，是人生的使命；他们反对一切违逆天地、脱离自然的行为。请记住，违逆天地、脱离自然的行为，在道教看来，是必须反对的。

基于参赞天地这样一个基点，我们也可以进一步理解道家的一系列我们过去不了解的观念。譬如，面对天地自然的伟大的意志，我们其实都是婴儿；面对天地自然的圆满组合，我们只能清静无为。

天地自然太伟大了，我们渺小的不能再渺小，我们渺小却需要干净，所以我们是婴儿；而且天地自然，它太圆满了，圆满的难于想象，阴阳，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，多么完满，正因为它已经非常完满了，我们还要去干扰他们什么，我们还要塞进去什么，我们只能是清静无为。

道家认为参赞天地就融入自然，让生命成为一个小宇宙，融入大宇宙，两个大小宇宙呼应、对话，构成天人合一的庄严结构。

养气护生

第三个正面功能叫做“养气护生”——我们每个人都要把气培养的很好，然后来保护我们的生命，这就是养气护生，这是我们道教的一个重大的思维。

道教认为大宇宙、小宇宙是同一件事，所以，人的生命也可以像大宇宙一样长生不死，但由于我们不贵重，我们不珍惜，所以往往是把生命糟蹋了。人的一生不可能重复，我们更应该与好好地守护，这就是道家的思维。

我前面讲到，道家认为把大宇宙、小宇宙连在一起的东西叫“气”。气，各种各样，有邪气，阴气，有各种各样污浊之气，那道家所需要培养的气叫元气，就是初生之气，也可以说成是婴儿之气。我们吐故纳新，培养元气，就是要培养最干净的，不受污染的，属于生命本源的那种气。

元气，宏大而又纯净，纯净到好像婴儿出生时候的那种没有污染的气息。一旦被杂气干扰，元气就无法完足。元气，因为是初生之气，所以他一直保持着新鲜，永远富于创造力。道家在气功当中所实施的吐故纳新，就是要用吐纳的方式保持住这种新鲜而富有创造力的初生之气。

这个思维，和我现在对中国哲学的思考又有相关了。我在研究历史，观察世界，回顾平生所遭遇的很多事情的时候，经常会想到天地元气这四个字。

元气消损的时候，什么也没救了；元气转移的时候，怎么也拉不回来了；元气复苏的时候，一切都对了。把元气引入养生之道，显然是一个非常通畅的道路。元气养生，就必须通过长久的修炼，譬如要去杂、要提纯、要观天、要体地，然后寻找自己身上的气脉，要步步引导，积小成大，沉入丹田，时间一长，就成了真人和至人了。

道教主张从大宇宙当中提取一些元素来接济小宇宙，这我前面讲过的，就是采一些自然界的草木、矿物，甚至于金属，来制成丹药，来养病、治病，所以，很多炼丹炉也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了。更多的采药箱，也就转悠在山河大地之间。

道教的方士们对于丹药有两种追求：一个是杀虫，他们认为人体里边有一种不好的虫叫“三尸虫”；第二是炼金，就是通过化学的方式把金属矿物，不腐败的成分和自己的身体的腑脏连在一起。这个想法我们能够理解，一个要杀虫，因为我们有毒，有虫；另外一个，为什么大宇宙当中有好多不灭的东西，他们认为，有好多金属矿物，它是不会腐败的，我们有没有可能，把这些东西炼到自己的腑脏之间，我们也可以长生不败呢？

方士们把从金属矿物当中组成的东西叫做“天元丹”，把植物当中的组成当做“地元丹”，当然他们还要通过气功，培养“人元丹”，这样的话，就构成了天元、地元、人元三种丹的组合，这个人就会长寿了。

道教把养生、养气作为自己的行为主轴，体现了一种举世罕见的生命哲学。这种生命哲学，在天地当中吸收大宇宙里的元气，这是一种生命哲学。当代学者也评价它，把生命哲学溶解到了生理学、药物学、化学、冶炼学、理化治疗学，这种评价我认为并不过分，他们确实溶解了。

在千余年的炼丹炉边上，道教方士们经常会显得手忙脚乱，但是，他们的方向是为了治病养生、养气护生，这个初衷并没有错。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，人类为了救助自己的生命做过很多实验，有的实验大获惊喜，有的实验痛心疾首，这个过程到今天还在延续。

即使在最先进的国家，一种新药的发明，往往要经历无数正反方面的实验，延续的时间非常长。由此联想到，道教在炼丹边上发生的很多悲剧和喜剧，我们就可以理解了。